我親愛的小天使，再見

送走了你，將養了這些日子，才想起未曾好好的和你說聲再見。我常常在想，如果那一天，沒有聽見你的心跳聲，這一聲道別會不會容易一些？



是的心跳，怦怦，怦怦，怦怦。



生命真是奇妙，一個身體裡，竟然能夠出現兩個（甚至以上）心跳，那一刻，我覺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。我聽見你的心跳了，那麼你，有沒有感覺到我的？



這問題當然是傻的，你才不過那麼小，離「感覺」這件事還有好大的一段距離；不過準媽媽似乎都是這樣傻的，每隔五分鐘便忍不住彎起嘴角，對著還是平坦一片的肚子自言自語，說上了一整天也不膩…



這樣的喜悅，竟然不過一個星期。毫無預兆地，走進醫院時都還帶著微笑，以為不過是例行性的檢查，然而這一次，沒有聲音。



好安靜。那一瞬間，我以為連我的心跳，都停了。我終於能夠體會，我讓我的母親活在怎樣的恐懼裡，從擁有孩子的那一刻起，所有的母親便恐懼會失去，於是祈求平安、祈求健康，無論拿自己什麼來換都可以。



而我是拿什麼都換不回你了。



那天晚上我沒有哭，有溫暖的臂膀讓我依靠，還有各式各樣傻氣的安慰，我只是想盡辦法要讓自己睡去，希望一覺醒來，發現這不過是個惡夢而已。



打起精神回到工作崗位，以為不說，就可以假裝忘記。卻在回到這陣子住的比家還要久的地方時，一開房門，排山倒海的記憶從幽暗的空間襲來，我的眼淚，再也止不住。



我總是，亮著昏黃的小燈，在這裡賴床，在這裡接電話，在這裡思考活動的安排，在這裡看著隔天的行程表，在這裡敷臉，在這裡想念家裡的被窩……過去那些瑣碎的片段，因為有了你的陪伴，變得有意義了起來。那時候，你還是我不知道的，神秘的存在，這一次再來，你已經不在了。



那個晚上，我以為從眼睛裡湧出的淚水永遠不會停。雖然醫生說，每四個女人就有一個會發生這樣的狀況，雖然自己也明白，身邊的親朋好友裡，這樣的例子不少，但知道和感受畢竟是兩回事，我知道你不在了，但這句再見，該怎麼說？



謝謝你曾經帶來的希望與美好，此刻，你應該早已回到原來的國度，和其它的小天使玩得不亦樂乎。無論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，我總是會一直記得，你曾經來過。



再見囉，我親愛的小天使。





再見。